2020年11月19-20日，第11届中国国际科教影视制作人年会在深圳召开，年会“国际科教影视与科幻创作发展论坛”板块邀请了国内外的专家学者对“后疫情时代的科教影视发展”及“推动中国科幻电影发展”等议题展开讨论。年会国际顾问苏德本在“新时代科教影视发展趋势探析”分论坛中，通过预先录制视频发表了自己的看法。由于现场实际情况限制，视频内容没有全部放出，特将视频文稿翻译，与大家分享。由于翻译水平有限，如有阅读不畅的地方，请大家见谅。
以下为全文：
你好深圳，嗨CICSEP，感谢邀请我来讲一讲纪录片如何讲故事。
我想以引用一句有名的英文谚语开始我的发言。第一个是很有名的英文谚语，我猜想中文也会有相似的表达，这句话是：“真实比虚构更离奇”。这应该是任何纪录片制作者都要遵守的一号守则。
真实比虚构更离奇，纪录片制作者不需要修饰真实来制作优秀的影片。他们不需要“创造”任何事。真实远比虚构有趣，真实中有更多的意外，曲折和反转，而制作好的纪录片的关键在于事实的选择和安排。讲故事就是如此，选择和安排，不需要做更多，也不能不做。
叙事是任何优秀影片的基础——分明的角色、强烈的紧张感和令人信服的结局是成功影片的奠基石。如果你在寻找国际合作、国际买家或国际观众，这是你必须要做到的事情。不论是动作片、惊悚片、历史片、浪漫喜剧或是纪录片，都是如此。你没听错，不是我的口误，纪录片也包含在内。所有成功影片的关键，不论是否是虚构类或纪实类，最终落脚点都是讲故事。故事讲的越好，观众越高兴、也越多。
我知道“讲故事”这个词可能会引起一些同行的惊恐。我提到这个词时总是被点名批评。严厉的同行跟我说：“纪录片容不下故事，我们只跟事实打交道。”
我的同行们只说对了一半。是的，纪录片与事实打交道，不容许虚构，但我主张“事实”和“讲故事”之间并不冲突。好的叙事使得事实更加有趣，更容易理解，更容易被观众消化。
事实和讲故事并不是不能共存的，也不是互不相容的，更不是相互排斥的。有些人认为两者是矛盾的，可能只是望文生义了。
英语是个会产生混淆的语言。大部分词汇有多种含义。“故事”这个词对母语非英语的人来说可能产生误导。英国人和中国人的文化差异很有可能加重了这种误导。有可能文化差异过大使得人们几乎无法做到精确的翻译，但我们至少应该尝试。
“故事”这个词单独使用时通常指代虚构的事，而虚构是“事实”的反义词。虚构是由作者想象创造出来的，是编造的。“事实”则是观察到的现实。事实可以通过观察、经验、试验来证实，可以测量。尽管如此，人们仍需要认识到，事实和故事之间并非泾渭分明。
词典中“故事”的定义是：一段叙述，真实或虚构，目的在于引起兴趣、逗趣或给与指引。
字典告诉了我们故事既可以是真实也可以是虚构。很明显，纪录片中的故事是真实的，它们来自“事实”。纪录片创作人员加工的是他们观察到的而非脑中想象出来的事情。他们不会、不能、也必须避免“创造”事情。
纪录影片的内容是与现实相符的。我们不创造角色和人设，不创造情节，不创造结果。纪录片中的这些都可以在我们记录下的真实生活中找到。
而纪录片故事在于创作性的安排组织而不是无中生有的创造。纪录片导演组织影片内容，使用现实生活中见到的事物，创作性地组织，使它们对观众来说更加简单、清晰、或有趣，能够为观众提供娱乐、教育或信息。这种创作性的安排不能牺牲事实的完整性。讲故事讲究的是巧妙处理现实或者将其重新组合的技巧，这样制作出来的作品才能够吸引观众。如果观众感兴趣、看的投入、觉得故事吸引人，他们不仅能享受观看过程，还能学到东西。
为什么制作者需要处理事实，为什么不能直接展现原生的素材？简单来说，这是看纪录影片和监控录像的区别。监控镜头捕捉客观现实。监控录像是纯粹的真相，但并不意味着具有观看性，它非常、非常无聊。没有起伏、没有故事。完全未经过剪辑的监控录像是百分百的事实，但不具有可看性。为什么这么说？因为那些长时间认真看监控录像的人，都是专门受雇去看的。而观众不是被雇佣的，纪录片制作者必须努力以可理解、吸引人的方式展现这些现实素材。我们通过好的叙事使得观众自发地想要看我们的电影。
有些人错误地认为“观察式影片”就是监控录像，认为隐藏镜头拍摄其实就是用了更好摄像设备的监控录像。这有些天真了。讲故事更多的在于组织拍摄的片段，而不是编辑片段。对事实的处理，对影片结构的组织，从决定在哪里放置镜头、设计场景、何时开始摄制、何时结束摄制时，就开始了。从你把摄像机从包里拿出来，你就开始在操纵现实，进行组织。拍摄和剪辑为你拍摄到的录像赋予了结构，观众才能理解自己看到的画面以及他们为什么看到这些画面。
纪录片通过叙事将展现事实的录像片段转化为吸引人的故事。监控镜头是事实但不吸引人。尽管如此，记录片也不仅仅依靠事实。“不能用真实性这一点来定义纪录片，这只是制作者如何处理事实元素。他们将事实编排成一段叙述，旨在既真实又引人入胜，其最佳结果就是得到一部比各部分单独看更好的影片。”
“故事就是使这种组织成真的工具。一段故事以一个假设或问题开始，从创意到搬上屏幕，每一步都经过打磨和重塑，直到形成吊人胃口的开头、意料之外的过程、令人满意的结束和各种让人禁不住讨论的转折。”
人们应该记住“纪录片叙事并不是特指或仅指撰写剧本。而是贯穿创意产生、影片拍摄和后期制作全过程······不论影片剧本已经成型或制作团队只有一个大纲，制作者每天都会处理剧作家、小说家都在处理的同样的问题。你的角色是谁？他们想要什么？得不到会怎样？张力在哪里？故事走向如何？为什么这么重要？等等。”制作者需要能够回答那个新闻记者的基本问题：时间、地点、人物、事、为什么以及好的叙事的出发点在哪里。这是所有好纪录片的起点和基石。
人们讲述故事的方式是有文化差异的。比如西方人喜欢线性讲述方式。他们喜欢有明确开始、发展和结尾的故事，尽管这三个部分并不一定以这个顺序讲述。这个基本结构很简单，是无数爱情喜剧和悲剧的架构：男人遇到女人，男人失去女人，男人得到了女人。根据我对中国文化浅显的了解，似乎这种三步结构并不是中国文学或电影不可或缺的组成部分。如果事实确实如此，这似乎也能解释为什么很少有中国影片或纪录片在西方市场获得成功。
另一个中西方叙事区别是西方人喜欢各种曲折和各种反转，我们喜欢故事的全过程。我们喜欢听到成功之路上的各种错误，达到最终目标之前的失败。这也是好的叙事的组成方面。就如同一部恐怖片，好的叙事基于戏剧性情节。好的导演会使观众积攒期盼，然后戳破这个期盼，然后再重启这个循环。好的导演也可能故意误导观众产生错误的期盼，故意引导使他们认为某事会发生，然后突然，另一件事发生了。这是欺骗吗？叙事中的转折使得纪录片不符合现实、不真实了吗？转折使纪录片成为虚构作品了吗？当然没有。它们使观众融入影片，使观众主动地思考而不是被动地观看。这也让我们回到了前面的一个问题，监控录像式影片是不是纪录片。时间所限，这里无法展开讨论这个问题。我会打破纪录片的基本规则，以开头的那句谚语结束：
真实比虚构更离奇。
纪录片制作者应该接受这个想法并将其作为职业生涯的座右铭。感谢大家的聆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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